林远山的眼中闪烁着老谋深算的精光,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收了礼的朝中大员,在皇帝面前为自己美言的模样。

  “你去办吧。还是走南边水路的老渠道,分批送出去,务必做得干净利落,不可留下任何痕迹。”

  “小的明白。”赵猛将那份礼单贴身藏好,重重一拜,便如同一道影子般悄然退了出去。

  书房里,林远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。

  他做的这一切,就像一只狡猾的蜘蛛,在自己安乐的巢穴周围织下了一层又一层的网。

  这些网,既是他敛财的工具,亦是他保命的屏障。

 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,心中暗自冷哂:皇帝啊皇帝,你以为凭着一腔血勇和几把刀,就能扫平这积弊百年的大明天下?

  太天真了!

  这天下,从来不是靠杀人能治理好的。

  这天下,是一张由人情和利益织成的大网!

  他端起案上那盏早已凉透的茶,一饮而尽。

  茶水苦涩,正如这宦海沉浮的滋味。

  但三十年来,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,甚至有些沉醉其中,不能自拔。

  ……

  就在林远山自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,可高枕无忧静待风波平息之际,一道来自南京行在的圣旨,便如同一只迅捷的海东青骤然撕裂长空,降临在了这清江浦。

  传旨的是司礼监派来的一个小档头,乘着驿站的快马,一路从南京飞驰而来。

  人还未到林府门前,那一声尖细悠长的“圣旨到——”的传喝,便已划破了林府上空的宁静。

  林远山心中虽是笃定,但对皇权那深入骨髓的敬畏却让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。

  他连忙率领府中上下人等,在正堂前设下香案,整肃衣冠,恭恭敬敬地跪地迎接。

  这套仪轨,他做了三十年,早已是驾轻就熟。

  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”

  那小档头展开一卷明黄的织金云龙纹丝绸,用在宫里练就的抑扬顿挫的语调高声宣读起来:

  “淮安钞关监督太监林远山,久司漕务,克勤克勉,颇有建树。朕巡幸江南,意在整饬漕运,以利国计民生。兹特召林远山即刻赴南京陛见,面陈漕运利弊,共商秋粮转运大计。尔当恪遵朕命,不得有误。钦此。”

  圣旨不长,字字句句却都敲在了林远山的心坎上。

  他恭恭敬敬地叩首谢恩,高呼:“老奴,林远山,领旨谢恩!吾皇皇皇万皇!”

  那传旨的小档头宣读完毕,脸上立时便换了一副谄媚的笑容,快步上前,亲热地将林远山搀扶起来,口中道:“林公公,您老可真是洪福齐天!皇爷这可是点名要见您,商议国之大计啊。这等恩宠,在江南这一亩三分地上,可是蝎子粑粑——独一份儿!小的在这儿,先给您道喜了!”

  林远山脸上也堆满了春风般的笑容,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那小档头手里塞了一锭分量十足的金元宝,一边故作谦逊地道:“许公公说笑了,咱家不过是尽了些奴婢的本分,哪里当得起皇爷如此垂青。倒是劳烦公公亲自跑这一趟,真是辛苦,辛苦。”

  一番虚与委蛇送走了传旨太监,林远山手捧着那卷尚带有天子威仪余温的圣旨回到了内堂。

  他将圣旨小心翼翼地供在正中的条案上,点了三炷香,拜了又拜,然后才拿在手中仔仔细细地又读了两遍。

  “共商秋粮转运大计……”他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,脸上那得意的笑意,再也按捺不住,愈发地浓厚起来。

  一旁的李进更是喜不自胜,凑趣道:“干爹!您可真是神机妙算!”

  林远山得意地点了点头,负手踱到窗前,看着庭院中被秋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梧桐叶,心中最后的一丝疑云也烟消云散。

  他之前的判断,全对了!

  皇帝在江南的连番杀戮,果然只是立威的前奏。

  杀完了那些不听话又没大用的废物,现在就轮到他这个真正能做事的钱袋子登场了。

  君臣相得这四个大字,金灿灿地在他脑海中盘旋。

  林远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南京行宫的暖阁之内,向年轻的皇帝侃侃而谈,将这漕运的利弊得失兴利除弊的良策,一一道来。

  而那位求治心切的皇爷,龙颜大悦,当场嘉奖,赐金赐袍,委以重任!

  从此之后,他林远山在整个大明漕运中的地位将更是稳如泰山,不可动摇。

  “去!”林远山猛地一转身,意气风发地发号施令,“传我的话下去,即刻准备船只!要用咱们船厂里最好的那艘官船,楼高三层,遍挂彩缎!再把库房里那几件压箱底的宝贝,都给咱家仔细地取出来!”

  他掰着手指,一一盘算道:“那尊两尺高的红珊瑚树,是当年西洋的贡品,正好献给皇爷,正合他年轻人的喜好,也显着喜庆。还有那十二幅宋徽宗亲笔的《瑞鹤图》,派人送到英国公府上,再谢老公爷平日里的照拂。其余南京各位大人,也得再备下相应的厚礼,不能失了礼数。此番前去,正是巩固交情,更上一层楼的好时机!”

  “护卫也要挑最精锐的。”他思虑周全,又补充道,“从咱家亲兵里,选五十个最是悍勇的,配上上好的刀剑。咱家此去是奉诏面圣,代表的是朝廷的体面,也是咱家自己的脸面,万万不能堕了威风!”

  一时间,整个林府鸡飞狗跳。

  下人们忙着清点打包各色珍宝礼物,护卫们在演武场上擦拭兵器,船厂里的工匠们更是连夜给那艘巨型官船进行最后的装点。

  林远山徜徉于这片因他一言而起的忙碌之中,享受着这种大权在握,运筹帷令的快感。

  他甚至亲自挑选了面圣时要穿的官袍,在镜前试了又试,确保从帽顶的宝石到靴底的云纹,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。

  然而,就在他自信满溢准备踏上这条通往无上荣耀之路时,这只老狐狸潜藏在心底深处三十年的最后一丝警惕,还是悄然冒了头。

 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僻静角落,他叫来了另外一个心心腹林通。

  “公公有何吩咐?”林通依旧是那副言语不多,神情沉稳的模样。

  林远山收敛了脸上所有的得意之色,神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,他递给赵猛一个厚实的钱袋,里面是几张大额的宝钞会票。

  “你即刻动身,不要走水路,走陆路,快马加鞭,务必赶在咱家的大船前面先到南京。”他压低了声音,一字一句地嘱咐道,“到了之后,不要声张,去咱们在城南皮市街的那个老窝点。动用所有能用的人手,给咱家打探清楚一件事。”

  “公公请吩咐。”

  林远山的目光倏然变得锐利如鹰:“就给咱家打探,皇爷自打到了南京,除了杀人之外,还见了些什么人,说了些什么话。尤其是,他有没有私下里单独召见过漕运总督,或是户部的堂官?在他的言谈话语之中,有没有在任何场合,哪怕是无意中提起过‘漕弊’、‘清查’、‘钞关’这几个字眼!”

  赵猛心头一凛,他从公公这番话里,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。

  “公公放心,”林通将钱袋无声地揣入怀中,沉声道,“就是把南京城掘地三尺,小的也一定把准信儿给您探出来。”

  “去吧。”林远山挥了挥手。

  看着林通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,林远山心中稍安。

  他将此举归结于自己谨慎惯了的性子,不过是多加的一道保险罢了。

  次日午时。

  清江浦的官家码头上,那艘巨船装饰得真如一座水上宫殿,静静地停泊在碧波之上。

  船上旌旗招展,彩缎飘扬,几十名护卫持刀而立,威风凛凛,气象万千。

  林远山身着崭新的大红袍,头戴三山帽,腰束玉带,在阖府上下的跪拜和一片“恭送公公”、“祝公公圣眷优隆”的颂扬声中,昂首阔步,意气风发地踏上了船板。

  他立于船头,负手而望。

  秋风吹拂着他的蟒袍衣角,猎猎作响。

  林远山先是回望了一眼自己经营了半生的淮安城,而后又将目光坚定地投向了运河南端的金陵方向。

  那里,现如今是帝国的权力中枢所在,是风云际会之地。

  林远山的嘴角缓缓浮起一丝自信而满足的微笑,心中默念着那句早已烂熟于心的话:

  笑看金陵风云起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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