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山脚下的风,干得能刮掉人一层皮。向拯民站在龟兹旧城的残垣上,手里攥着一张被沙尘磨得发毛的地图。远处,几座新搭的毡房炊烟袅袅,可更远处,回部贵族留下的废墟里,还有孩子在翻找能烧的木头。

  “水渠又堵了。”覃玉从身后走来,脸上蒙着素色面纱,只露出一双疲惫却明亮的眼睛,“北城三巷的汉商和南坊的维吾尔匠人差点打起来——都说对方多占了水口。”

  向拯民没说话,只是把地图卷起,拍掉上面的沙:“走,去看看。”

  自打收复西域部分地区以来,仗是打赢了,可治理比打仗难十倍。这里不像鄂西,有土家族白虎图腾可借力;也不像湖广,有汉文化根基可依托。西域是块拼布——维吾尔、哈萨克、回族、蒙古、汉人……语言不同,信仰不同,连喝水的碗都分清真与非清真。

  最初,向拯民照搬施南经验:建学堂、设工坊、推均田。结果学堂没人去——家长说“读书不如放羊”;工坊招不到人——匠人怕“坏了祖传手艺”;均田令一出,老阿訇拄着拐杖堵门:“土地是**所赐,岂能由人随意分?”

  那一夜,向拯民在帐篷里坐到天亮。雪魄卧在门口,耳朵不时转动,警惕着夜风中的异响。

  “我们太急了。”他对覃玉说,“以为把鄂西的模子扣过来就行。可西域不是施南,它有自己的心跳。”

  于是,他们停下脚步,开始“听”。

  三个月,两人走遍七座城、十二个绿洲。不带兵,不发令,只带笔和本子。

  在喀什噶尔,他们坐在巴扎(集市)角落,看维吾尔商人如何用铜秤称香料,听老人讲“坎儿井”的千年智慧;在吐鲁番,他们跟着哈萨克牧民迁徙,学辨草场轮休的规矩;在伊犁河谷,他们拜访回族长老,问清“经堂教育”与世俗知识如何共存。

  “治理不是改造,是融合。”覃玉在笔记上写道,“要让新制度长在旧根上,而不是砍了树再插枝。”

  如今,他们终于有了新方案。

  水渠纠纷现场,向拯民没急着判谁对错,而是蹲在渠边,用手试水流。

  “这渠,是回部时代修的吧?”他问一个白须老者。

  “是我爷爷的爷爷修的。”老人点头。

  “那你们以前怎么分水?”

  “按‘轮灌日’——周一东坊,周二西巷,周三北市……靠的是钟楼敲钟,不是量尺。”老人叹气,“现在钟楼塌了,新官府又说‘按户定量’,可一户五口和一户五十口,怎么一样?”

  向拯民恍然。当晚,他召集各族代表开会。

  没有高台,没有官服,大家围坐在篝火旁。雪魄卧在火堆另一侧,尾巴轻轻摆动,像一道无声的界碑——既威严,又平和。

  “我们错了。”向拯民开门见山,“不该用一把尺子量所有人的日子。”

  他拿出新拟的《西域共治约》:

  水利:恢复“轮灌制”,但由议事会统一校准钟楼、维修水渠;新增“应急水权”——干旱时优先保人畜饮水;

  土地:不强行均分,而是设“公垦田”——流民、退伍兵可申请开垦荒地,三年免税;原有私田不动,但需登记造册,防豪强兼并;

  市集:巴扎分区管理——清真食品区、手工艺区、粮草区,各族自治,但统一收“市税”用于街道清洁、治安;

  教育:学堂分“双轨”——上午学算术、格致、通用语(汉语),下午可选经文课或匠艺课;教材由各族长老共同审定。

  “最重要一条,”覃玉补充,“议事会成员,维吾尔占四成,汉人三成,哈萨克、回族等共三成。重大决策,需三分之二通过。”

  有人嘀咕:“汉人当家,哪会真让我们做主?”

  向拯民没辩解,只问:“若我说的不算,你们信谁?”

  众人沉默。

  这时,一个年轻维吾尔匠人站起来:“我信阿依莎奶奶。”他指向一位裹着头巾的老妇,“她调解过三十年的邻里纠纷,从没偏过心。”

  向拯民立刻道:“那就请阿依莎奶奶任议事会长老。”

  老妇愣住,眼中泛光。她缓缓起身,用维吾尔语说了句什么,全场竟响起掌声。

  第二天,钟楼修复工程启动。汉人工匠负责木架,维吾尔石匠砌墙,哈萨克牧民运石料。雪魄每天巡视工地,孩子们跟在它后面跑,喊着“白虎哥哥”。

  最感人的,是学堂开学那天。

 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,来了三十多个孩子——有穿袷袢的小姑娘,有戴小帽的男孩,甚至有个蒙古族少年牵着羊来报名:“我能一边放羊一边听课吗?”

  覃玉笑着点头:“放学后,学堂借你纸笔,你记下今天学的,晚上在羊圈温习。”

  向拯民站在门口,看着孩子们用不同语言互相问好,忽然想起初到鄂西时,巴寨人见他与雪魄同现,视为吉兆。

  如今在西域,雪魄不再是“图腾”,而是“桥梁”——它不说话,却让所有人相信:这个汉人将军,是真的想让大家一起活得好。

  然而,挑战仍在。

  一天夜里,有汉商偷偷在清真区卖酒,引发骚乱。向拯民没抓人,而是召开“和解会”。

  他让酒商当众道歉,并罚他出资建一座“净水坊”——为清真区提供煮沸消毒的饮用水。同时,他也请维吾尔代表承诺:汉商区可合法售酒,但不得进入清真区。

  “尊重,是相互的。”他说,“你敬我的信仰,我护你的生计。”

  风波平息,信任却更深了一层。

  冬至前,第一期“公垦田”收获。金黄的麦浪翻滚,汉兵、维吾尔农夫、哈萨克青年一起收割。晚上,大家围着篝火吃抓饭、烤馕、炖羊肉——汉人用筷子,维吾尔人用手,笑声混着琴声,飘向雪山。

  向拯民和覃玉坐在远处沙丘上,看着这一幕。

  “还是不够。”向拯民轻声说,“水、地、市集,只是生存。要让他们真正认同‘华夏’,还得有归属感。”

  覃玉点头:“所以我在编《西域风物志》,记录各族歌谣、节庆、英雄故事。将来,这些都会进学堂课本——不是谁吞并谁,而是一起写新历史。”

  向拯民握住她的手,沙粒硌得掌心发痒,却很踏实。

  他知道,西域治理没有终点。明天可能又有新矛盾,后天或许还有人不服。但他更清楚——只要议事会的火不灭,学堂的灯不熄,雪魄的脚步不停,这片土地终将长出属于所有人的春天。

  夜深了,雪魄走过来,把大脑袋搁在两人膝上。月光下,它的白毛如雪,眼神如星。

  而在龟兹新城的规划图上,一条条街道正从纸上延伸向大地——

  那里,将有清真寺的尖顶,也有学堂的钟楼;

  有巴扎的喧闹,也有工坊的锤声;

  有不同语言的问候,却共用一个名字:

  家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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